包養網比較《周禮》以“修身”為本——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初探

作者:高瑞杰

來源:《現代哲學》2021年第4期

摘    要:明儒柯尚遷《周禮全經釋原》,在明代經學義理化的學術佈景下,重視內求本意天良的理學理路,特別揭橥“修身為《周禮》之本”這一宗旨,其實質是強調內圣為外王之基礎。《周禮》為治政之經,本涉官制、禮法、財政、地盤諸政治軌制,而柯氏推重“修身”,強調本意天良之純正,則可身修、家齊而國治,《周禮》由此轉進“內圣”層面。這般,內圣與外王買通,在宋學的解釋框架下,由治心到治平易近,將格君心與設六官并舉,以教立政,漢宋融會,《周禮》的詮釋面孔可謂煥然一新,而其經學意蘊亦得以充足彰顯。

 

關鍵詞:周禮全經釋原;明代;柯尚遷;修身;冢宰;

 

作者簡介:高瑞杰,山西呂梁人,歷史學博士,上海師范甜心花園年夜學哲學系講師

 

 

明代經學素稱極弱,如《明史·儒林傳》載:“至專門經訓授受源流,則二百七十余年間,未聞以此名家者。經學非漢、唐之精專,性理襲宋、元之糟粕,論者謂科舉盛而儒術微,殆其然乎!”【1】《四庫》館臣亦批評明代經學“各抒心得,及其弊也肆。空談臆斷,考證必疏”【2】。皮錫瑞《經學歷史》所作經學斷代,更稱“經學至明為積衰時代”,并指出“明時所謂經學,不過蒙存淺達之流……其見于《四庫存目》者,別緻謬戾,不成究詰。五經掃地,至此而極”【3】。不難看出,此種論學思潮多受清代學風所囿,清學年夜盛,反觀明代,天然多所貶損【4】。不過,近來學界開始深刻明代經學,漸有諸多個案與專經研討,雖然整體評價仍不高,但顯然有所撥正【5】。別的,亦有學者源于對清代學術年夜盛的確定,進而包養條件考鏡源流,以期從明代經學找出發端【6】。但這實質上還是一種掩蔽,明代經學真正獨立的學術價值并未矗立起來。事實上,以本文所關注的經學著作《周禮全經釋原》為例,其本身有鮮明的學術特點,頗能反應整個明代經學的學術風貌。

 

《周禮全經釋原》,明柯尚遷撰。尚遷字喬可,嘉靖時福建長樂人。他精曉儒經,擅常珠算,撰寫《三禮全經釋原》《數學通軌》等多部著作,是有明一代有名的經學家、數學家。其《周禮全經釋原》自《天官》至《冬官》凡十二卷,又附以《周禮通論》《周禮通今續論》各一卷。前列《序》二篇,《源流序論》一篇,《六官目問》四篇,《全經綱領》十二條,《釋原凡例》七條。書中解詁,其稱“釋”者,皆依古注集成;其曰“原”者,則推原作經之本意。《周禮》本闕《冬官》,柯氏承續宋儒“《冬官》未亡”之說,取《遂人》以下《地官》之事分進《冬官》,自遂人至旅下士正六十人,合六官三百六十之數,以此證《周禮》之全,故曰“全經”。

 

《四庫全書》收錄該書包養dcard,館臣對此書評價,《四庫總目》所載與文淵閣本書首撮要有奧妙差異,《總目》評價其“較庭椿之紛更割裂,似為稍勝,唐順之、姜寶皆深是之,然仍不出宋人錯簡之曲說”【7】;文淵閣書首撮要則稱“其說較諸家頗為有據。故唐順之、姜寶皆深是之”,又言“然其立論平實,于理較近,未嘗不成以參備一解焉”【8】。相較之下,文淵閣書首撮要的評價明顯更正面,二者抑揚有別,頗足玩味。

 

後人對此書多有評述,如李颙以為柯氏對《周禮》諄諄發明,可謂“真知《周禮》者”【9】;陸世儀亦以為讀《周禮》宜讀柯氏書【10】。現代學者如張學智以為其書“訓釋非常明曉暢達”【11】;楊艷秋指出此書反應理學解經之一端,亦可見明代心學影響的印跡【12】,由此可窺后世對此書之認可。但是論者多空洞而言,迄今尚未有周全而深刻研討之論作,殊為憾事。

 

柯尚遷于序中歷引二程、張載誠意正心之說,以為《周禮》所述萬世承平之治包養情婦,當以心求之,而政在修心,亦當揭明,其言:“以遷之魯鈍,竊志是經,親身經歷根究,至形寤寐似窺見其一二者,然后知《周禮》一言一字無非圣人精力心術之所寓、當時已施之治跡者也。”【13】柯氏重視內求本意天良的理學理路,使其特別關注到“修身為《周禮》之本”這一宗旨,其實質即強調包養甜心網內圣為外王之基礎。《周禮》為治政之經,本涉官制、禮法、財政、地盤諸政治軌制,而柯氏強調“修身”,強調本意天良之純正,則可身修、家齊而國治,《周禮》由此轉進“內圣”層面。

 

一、周公作《周禮》以統攝六經

 

柯氏堅信《周禮》實稟承天道而作,其官職數量與天數相合,頗具神圣性,非人力私智所裁:

 

王者體天以為治,故法天以建官,六官三百六十屬,非人為之私智也,法天運天然之度罷了。《皋陶》曰:“無曠庶官,天工人其代之。”凡官之設,皆代天工也。況六職之中,政本所系,數犯警天,官非代天,可乎?自漢以來,皆謂合六官所統者為三百六十之數,間有不齊,乃以己意移易,以合小宰每屬六十之言,亂經之原,實起于此。不知小宰之六十,皆以六官之內所屬,不以六官之外所統也。【14】

 

《周禮》小宰職有“以官府之六屬舉邦治”,六官共三百六十屬。鄭玄注:“六官之屬三百六十,象六合四時日月星斗之度數,天道備焉。”【15】先儒多以為此處言官制象天,舉其成數罷了,非實指《周禮》僅三百六十官。但柯氏認為此數乃法天運天然之度,故不成移易。具體算法,以天官為例,柯氏云:“年夜宰、小宰三人為長,宰夫至旅下士六十人為屬,則長與屬皆掌邦治,代天工之人也。”【16】《周禮》六官每一長官貳考之下,均言“下年夜夫四人,上士八人,中士十有六人,旅下士三十有二人”,其數正為六十,此即小宰所言“其屬六十”。地官遂人下亦有六十官屬,故柯氏以為遂人以下當為冬官之屬,經籍顛亂,誤竄進地官。這般觀之,圣人體天而設官,意圖深遠,故云“法天以立道,本道以揆事,其成相六合,立極生平易近者,靡不畢舉”【17】。《周禮》法天而作,此中蘊含詔王之綱紀、承平之治法,實可垂范萬世。柯氏以為,法天而作此書者便是周公,故對其推重備至,其云:

 

夫《周禮》,圣王經世年夜典。諸職之文,諸官之序,親出于周公之所裁定。其義足以幽贊神明,其數足以參天兩地,如日星之明不成遮蔽,如四時之序不成變更,諸職相通、諸事相濟,如錯行代明,并行不悖者也。【18】

 

《周禮》為經世年夜典,蘊含經世之常道,周公創制此典,功勛卓越,故柯氏將《中庸》稱頌孔子諸語亦加于周公身上。但《周禮》作為“六經”之一,必定要觸及其與孔子的關系,尤其是與孔子所作《年齡》的關系。對此,柯氏認為,孔子之志向在于恢復“周公之舊制”【19】,《年齡》所載實為《周禮》之遺跡,以《周禮》懂得《年齡》,當為讀《年齡》之心法:

 

孔子生于周末,悼霸道之不昭、懼浸淫于戰國也。故作《年齡》以寓國法,大略本于司馬之職,《掌故》曰誅、曰殺、曰征、曰伐、曰盟、曰會,孰非執司馬之權以治全國諸侯乎?故考《年齡》之所書,則司馬之職掌存矣。說《年齡》者,不知本于司馬法,而曰孔子以天道而貶黜諸侯與年夜夫,且當時周未亡也,孔子陪臣以天道自任誅討,時王之臣子,欲閑僣亂而自為僣亂,可乎?況當時刑書亦備,諸侯年夜事存于司馬,大事著于刑書,今刑書亦亡矣。孔子據司馬而討諸侯,據刑書而誅年夜夫,執成周之國法,以行文武之政刑,使天理平易近彝不成一日泯滅于全國,此作《年齡》之心法也。【20】

 

《周禮》為周公所作,以《周禮》統攝《年齡》,必定不克不及承認孔子為素王、作《年齡》為后王立法之說,而以為孔子僅紹述周公、包養故事從周之志。但柯尚遷還是承認孔子作《年齡》,只是未敢于周皇帝尚在之時行“僭亂”之事,故作《年齡》之目標僅為寄寓國法,且本于《周禮》司馬之職,這般方能將《年齡》納進《周禮》系統中。以此而言,孔子刪述六經,實皆為復周公之舊、宗周之禮。

 

其次,柯氏以為,所謂《儀禮》為本經的說法,當為先儒偏見【21】,應以《周禮》為本經,統攝《儀禮》:

 

《儀禮》雖與《周禮》并行,然亦以出于《周禮》而全也。何故明之?《司徒》曰:以祀禮教敬,則士祭禮也。以陰禮教親,則士婚禮也、士喪禮也。以陽禮教讓,則士冠禮也、士相見也、鄉射、鄉飲也,家鄉之禮,非司徒之書乎?《掌交》曰:“諭諸侯以九禮之親。”則食、饗、燕、射、國交、聘問,皆邦國禮也,非司馬之書乎?王朝之禮則吉、兇、賓、軍、嘉是也。太史年夜祭奠、朝覲、會同、執書、讀禮而協事,此即五禮之書,聯職所以行之也,非宗伯之書乎?據《周禮》以補《儀禮》,則經亦全矣。【22】

 

可見《儀禮》十七篇,皆可置于《周禮》六官體系之下包養俱樂部,二者統屬關系可謂昭然若揭。事實上,非獨《儀禮》當出于《周禮》,六經皆出于《周禮》,亦為邏輯之推演。柯尚遷云:

 

五經,皆出于《周禮》也,太卜掌三易之法,非《易》之所出乎?太師掌九德、六詩之歌,曰風、賦、比、興、雅、頌,非《詩》之所出乎?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,內史策命孤卿年夜夫,太祝作誥、誓、命以通高低親疎,非《書》之所出乎?《年齡》則以司馬之職掌正全國諸侯之違國法者,是四經皆出于《周禮》者也。【23】

 

這般而言,則六經皆出于《周禮》,實為《周禮》具體節目之展開。是以,其書名《周禮全經釋原》,也是因為《周禮》自己可以該攝六經,故可稱“全經”。故柯氏言:“《周禮》所以名全經者,豈惟六官得全包養女人,六經亦由此而全也。”【24】此說可謂顯豁。

 

二、冢宰設職以“修身”為本

 

《周禮》以天官冢宰居首,統攝其余五官,權職最重。冢宰即太宰,據總攝六職言冢宰;若據當職稱年台灣包養夜宰。太宰詔助皇帝,統攝六官,又內治后宮,兼包內外。其官尊職重,自不待言。柯氏云:“年夜宰,皇帝之相臣,故其禮亦皇帝之相禮也。上相皇帝、下臨百官,故百官必聽太宰之誓戒,皇帝必待年夜宰之贊助,以一人而處高低之間,其任可謂重矣。”【25】

 

冢宰上佐皇帝,下臨百官,身任全國之重,此對外朝廷而言;對內六宮而言,小宰主治王宮、掌宮刑;宮正掌王宮戒令、糾禁;內宰掌王內政令,版圖之法,此數官皆從屬于太宰。更有內嬪婦御,亦統于冢宰之下。可見其職兼包內外,修、齊之道,統之于一身,頗具深意。柯氏云:

 

全國之治,修身為本,未有治國、平全國不本于修身以齊其家者也。故冢宰所職,雖曰治、平之事,然其本務則唯為王經理修、齊二事罷了。故宮正而下天官所統之職,豈出于修、齊之外哉?小宰雖掌八法之目,然治王宮其本也。宰夫雖鉤考治法,然亦修宮中之職事,可以見天官之職,齊、治罷了矣。【26】

 

此處明言冢宰設職“為王經理修、齊二事”為最基礎,身修家齊,而后言治國理政,可謂“本立而道生”。循此理路,冢宰下設屬官,從宮正以致于夏采,其編排順序皆有圣王深意存乎內,不容淆亂,其要皆以“修、齊”為主旨。

 

如天官列宮正于諸官之首,柯尚遷以為“以其掌宮禁、宿衛,士庶子之治者也,王家宜以謹固,宮室為先,故始之”;飲食諸官次之,柯氏以為“飲食、居室,修身之本也”;醫師又次之,柯氏以為“有贍養則有疾病,故醫次膳羞也”;酒正諸官看似屬于飲食,卻與飲食諸官不相屬,柯氏以為“酒、醴、籩、豆,皆以行禮,非以為食也,是故極醇醪之味、盡水陸之珍,以交神明、以洽賓客耳,雖共王舉亦以禮也,故不屬于膳夫焉”【27】。宮人所掌四官繼之,柯氏亦因關涉王者“修身”之事而次于此,“宮人四官所以掌王之居處,亦修身之事也,飲食而后居處,故次于此”【28】。綜上所設諸官,多以居處、飲包養ptt食為重,且首尾呼應,皆為修、齊而發。柯氏進一個步驟強調:

 

修身之道,飲食、居處罷了。居安思危,舍次必備焉。夫天官冢宰以保王躬為急,則所以輔養交修,表里和粹,是居處、飲食,皆關乎心術之防,而遏其未萌之欲者,正年夜臣以道格君之事也。顧以為緩而不切耶?【29】

 

上述所設飲食、居處諸官多達三十,占天官所設半數之多,可見其關涉修身之急務,故寄寓圣王制作之深意,柯氏以為“關乎心術之防、遏其未萌之欲”,頗中肯綮。

 

柯尚遷指出,《周禮》全經各官雖然繁復,但體系嚴密,有章可循,此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則即是以修身為本。修身為本,其實質是重視德性之熏習涵養,政之年夜莫重于養德,諸職之設皆蘊含德性之教,由此德性與政教得以勾連。德性本于修身,修身由飲食始,養身便是養德,故膳夫之設云:“觀膳夫以下之職,知王者養身之道矣,非獨養身,乃養徳也。……蓋人君以六合萬物為一體,一有兇變必致戚而不遑安者,眚本身出也,況敢以盛饌自豐耶?夫是之謂致其敬。”【30】飲食非為飽腹,為養德罷了。王者心系全國之安危,動靜皆關涉政教彝倫,其憂懼歡欣之顯露,于寢食中最不難察覺,故不成不謹敬。

 

先儒常言“一部《周禮》,理財居其半”,天官列年夜府、司會諸官次王內居處、飲食諸官后,可為顯證。柯氏以為,雖是理財之官,亦與修、齊之道息息相關:“年夜府以下四官,在冢宰何也?《王制》不短期包養曰:冢宰制國用乎?皇帝以全國為家,財用,家之本也,故以次修身焉。”【31】上述所設修身、齊家之事多因王者而發。甚至天官以夏采為末,柯包養甜心尚遷亦解釋道:“夏采為天官之終者,以復盡愛之道,先王所以愛其親,至誠慘怛以致于此,所以為修身之終事也。”【32】凡此諸官所設及次列編排,皆反復強調為“修身”之事。

 

由此可見,《周禮》作為“周公經國之遠猷、萬世制治之良規”,天官作為六官之首,其立意竟皆在修、齊之事上。柯氏又道:“故天官之職,以治全國為末,以修身、齊家為本,此所以佐王而為輔弼焉。”【33】漢儒重視治全國之術,鄭玄注《周禮》,開篇即稱周公“七年致政成王,以此禮授之,使居洛邑,治全國”,明言《周禮》為治全國之書。而柯氏此處本末之辨,強調冢宰當以修、齊為本,治全國反為末,可見漢宋學術理路之嬗變。冢宰身任全國之重,而重視修、齊之事,即循內圣而后外王之路徑,涵養心性、正心誠意成為治道的最基礎地點。

 

三、《周禮》的內外合分

 

在柯尚遷的懂得中,王者內外有合分,皆有體現圣人制作之深意,又與德教、修身息息相關。如以世婦為例,《周禮》的天官與春官皆有“世婦”一職,先儒以為當合為一官。柯氏辯之:

 

竊意天官世婦與九嬪女御為列,則誠皇帝之妃嬪也。春官世婦則專掌后宮之禮者,上自王后下至內外宗皆其所教,有年夜夫士之爵者,乃女官設府于內,有齒德者為之,所謂女傅是也。內宰自外而治內,世婦自內而達外,必這般法制乃備也。觀其有屬、有府史胥奚,而內外宗次之可知矣,后儒合之,非也。【34】

 

天官世婦,為皇帝妃嬪,從屬于天官冢宰之下;春官世婦,為后宮之官,比擬于卿年夜夫,可設府于內宮,負責協助王后行禮諸事宜,春官宗伯掌之,二者銜名各異,不容假借。且立世婦于宮內,亦是為別男女,且溝通內外,落腳點仍在齊宮包養網單次內之正:

 

夫春官掌禮者也,將以禮樂治于全國,使全國臣平易近無紛歧于禮矣,而況于內宮妃嬪嬙御、內女、外女獨不以禮一之乎?故立世婦于宮中加以男爵,職列于內,而附屬于外,有職則宜奉其法,有屬則宜考其功,奉法則不敢不謹,考功則不敢不勤,舉宮中之人無敢不由于禮者,教有其師之效也。與后世幽居九重,禮教不立,而驕蹇自恣者徑庭矣。孰知先王之治內有內宰以理庶政,則以士年夜夫為之;設世婦于宮中以教禮法,則以婦人有齒徳者為之,奄宦奚豎不過給使令通教令罷了,又屬之冢宰、宗伯,則宮中、府中安得紛歧體?其外內男女之辨又凜乎其嚴矣。王正位乎朝廷,后正位乎宮壸,內外各有其政,是以為后者生怕禮教之不修、內職之不盡,又何暇侵與外政哉?【35】

 

觀此段長論,可知世婦之設,立意宏富。其一,春官世婦助王后之禮事,帥六宮之粢盛,使內宮妃女大生包養俱樂部嬪、內外宗女一謹乎禮,可見先王設官對后宮禮教之關注,禮樂教化澤被于后宮諸妃嬪女眷之中。其二,世婦作為女官而加以男爵,設府于內,糾察非禮,苛罰不敬,作為一個獨立的行政部門,與內宰相共同,掌管宮內政事,可見其職權甚重。其三,內宰治內,以士為之,則無閽寺之患;世婦詔后,以女為之,則嚴男女之防,又以奄宦奚豎通傳教令,則內外一體,又彼此挾制,這般宮閫自嚴,禮教自明。世婦之職設,而收禮法嚴、內外一、男女別之效,又可絕后妃擅政、太監竊柄之事。后宮諸女正,則王內治和順、齊家無方,全國靡然效仿,則治道可得、承平可致。由女婦之設,可見內外包養金額相輔、本末兼修之道,其最基礎仍在修、齊之事上。世婦之職明,則內宰職之深意亦可明。后宮諸嬪雖然有世婦管制,但其修身齊家,亦當有師教之,內宰即充當此一腳色,柯氏稱“先王所乃至重于是官者,欲家齊而后國治,先其本也”【36】,以設此官為治道之本,可見對之非常重視。

 

這種內外合分,在天官諸職中隨處可見。如小宰為太宰之副貳,職兼內外,又以掌建邦之宮刑發端,柯尚遷引葉氏之言云“全國風教未有不自王宮始也”【37】。全國風教端賴王宮之正,故設官之意亦拳拳在修宮內之刑辟、君心之敬怠,小宰掌宮刑,其意正在風正王宮之教、格辟君心之非上。這般類推,欲致先王之政,莫若依《周禮》之軌制設定,逐一起而行之,方有實效。小宰、宰夫同為太宰貳考,兼治內外,統于太宰,其本末內外之意,當可剖明:

 

或問:小宰、宰夫推廣年夜宰之法而聳動警飭百官府之治矣,今而復掌王宮,何也?曰:先王之制事權,欲合于一而內外本不容分也……蓋世未有家不齊而國可治者,未有國不治而全國可平者,年夜宰之治所以兼總內外,而小宰為始,小宰之宮刑,既已齊其家,宰夫之朝法又以治其國,然后年夜宰之典法始可以治全國矣。【38】

 

自此可知,《周禮》設官,概況為以外治內之法,實則為內外無分之意。內外無分,故可以朝廷之官正宮內之家,又可以宮內之教風化全國之政,這般包養站長霸道之基可成,全國可立而治。在此意義上講,治道的達成,需將內修與外治結合起來,而不成割裂內外。是以,修身、齊家雖然是治道實現的基礎,但亦不成忽視治外之道,內外合一,方是圓融的治術。

 

四、心政合一:平易近極與皇極之間

 

先平易近有言,泰和包養留言板在成周宇宙間至治,固不成得而見矣。幸存《周官》法式六篇,其當時為治之跡矣乎。因其跡以求其心,得其心以推于政,故成周之治,百世可復作也。今全經具存,不曰《周官》而名《周禮》,何哉?蓋禮也者,道之體也;法也者,道之用也;心也者,道之管也。道與心一,斯心與政一矣;心與政一,斯法與禮一矣;法與禮一,然后謂之王制也;心與政一,然后謂之霸道也;道與心一,然后謂之天德也。【39】

 

柯氏于序中指出,禮法合謂之王制,心政合謂之霸道,道心合謂之天德,由王制至霸道再溯至于天德,即將軌制與心性買通、霸道與天理合一,使得治道莫不由心,而又無形上依據,可謂極高超又道中庸。求《周禮》之道亦莫不由此,其路徑即在于以經求心,以心推政,而后世不克不及明《周禮》包養app者,蓋由于“心與政離,既荒其原,不明不可”【40】,即沒有在心上唱工夫,養心與為政斷為兩截,是以事半功倍。可見,柯氏秉承宋明理學一貫內向求索的理路【41】,并又有所推進。

 

《周禮》六官皆以“惟王建國,辨樸直位,體國經野,設官分職,以為平易近極”五句開篇,以為周公政教經營之綱旨。鄭玄云:“極,中也。令全國之人各得女大生包養俱樂部此中,不掉其所。”賈公彥以為此“極”即《尚書·洪范》“皇建其有極”之“極”,即“中”之意【42】。關于“皇極”,漢儒普通解釋為“年夜中”【43】,即中正之道;而宋儒則解釋為“君至”,如李心傳云“人君之身,居極至之地,以為全國之標準,周公所謂‘以為平易近極’者是也”【44】。對照之下,漢儒重要對下位者提出請求,欲青鳥使平易近皆守年夜中之道,從而使政治次序在彼此協作中得以維護;宋儒則特別重視對人君的框限,強調人君當以身作則,敦守禮法,以為萬平易近榜樣【45】。柯尚遷則另辟蹊徑,作一勾連:

 

極者何也?中之謂也。以道化言則曰皇極,以法式言則曰平易近台灣包養網極,皆所以使平易近各歸其分,以協于中者也。蓋王畿立而后最基礎定,所以為平易近建此極也包養甜心。體經行而后國野正,所以為平易近定此極也;官職舉而后治教明,所以為平易近溥此極也,故極之地點,蓋欲習平易近于尊卑等級之中,而道之禮樂教化之內,使其志慮不易,視聽純一,易直淳龎,以從上令,然后進則會其有極,出則歸其有極矣。先王之為全國,以萬物各得其所為極至,故六官各冠之以此歟。【46】

 

此說以“中”釋“極”,看似傾向漢儒,實則兼舉皇極與平易包養女人近極,可分殊為兩層:此處“皇”當釋為君,即“以道化言”的層面,強調君為全國之本;而“以法式言”的層面,其功用指向平易近極。這般漢宋作一勾連,既強調君為全國之正,又點明平易近包養妹當各歸其分,君德與平易近智齊開,亦為明儒勾連漢宋后治經之進路,不成不察。平心而論,宋儒更強調廣泛人格的熏習與養成,尤重視對個人修為能夠性的確定,并不會僅僅局限于君主自己;而柯尚遷則更凸起在上位者本身修為的主要性,二者側重有所分歧。以此而言,君極為萬平易近之本,故若何正君德、齊宮闈、合內外,即若何“修身”,便成為治道之最基礎。周公設官之意圖,亦當由此而發。

 

五、結 語

 

在經學時代,歷代經師對待六經之態度及詮釋路徑皆不盡雷同。經學代表了一個時代的思惟面孔,從中亦可窺探思惟史的轉進特征。明代經學長期被人忽視,其緣包養sd由頗值得沉思,饒宗頤曾指出:

 

明代經學一貫被人目為空疏,從清人考證學的立場來看,自不難作出這樣的評價。須知考證學的目標在求真,著力于文字訓詁上的考釋,明人則反是,他們治經盡量避開名句文身的糾纏,而以年夜義為先,從義理上力圖心得,爭取親身受用之處,概況看似蹈空,往往收到行動上預料不到的實效。【47】

 

饒氏論斷頗為振聾發聵。楊艷秋亦指出,明代三禮學有諸多表現方法和時代特征,并非僅“陵夷”二字可概,如《周禮》學便呈現出義懂得經中蘊含經世情懷等特點【48】。程蘇東提出,至元代皇慶科舉定制中《周禮》正經位置遭到廢黜之后,其作為官方“治國之學”的歷史位置已然終結,并象征著《周禮》由“治國之學”向“治人之學”的徹底轉變【49】。

 

在此佈景下,明儒柯尚遷的《周禮全經釋原》,打破《周禮》純粹作為治政、理財之書的外王路徑,而承繼宋儒心性修身之道學流脈,揭橥《周禮》修身、治心之道,明sd包養霸道之治首在“修、齊”二事,六官所設,其設屬、其編排、其內容,皆由此而發,開啟《周禮》內圣路徑。不過,這種轉化并非完整放棄治國之學,經學的外王維度并沒有絲毫割舍,“治心”仍為“治政”之要徑,霸道與王制終需買通。故其又兼言皇極與平易近極,君包養平台德與平易近智齊開,體現明儒勾連漢宋、買通內圣與外王之治經進路,而其政治品德化的拳拳專心,亦為儒學一以貫之之道,凡此種種柯氏《周禮》學的賡續與包養意思突越,適可為饒宗頤師長教師之論斷作一注腳。

 

總之,宋明理學浸潤下的經學研討,至明代又有一層學術轉進,值得我們繼續審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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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釋
 
1 [清]張廷玉等撰:《明史·儒林列傳》,北京:中華書局,1974年,第7222頁。
 
2 [清]永瑢等撰:《四庫全書總目》,北京:中華書局,1965年,第1頁。
 
3 [清]皮錫瑞撰、周予同注釋:《經學歷史》,北京:中華書局,1959年,第278頁。
 
4 周翔宇指出,清人對明代經學的認識以負面評價為主,其水平也由清初的有針對性的批評、清中期的周全否認、晚清的蔑視而周全加深。(周翔宇:《明代經學研討史述論》,《西華年夜學學報》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。)
 
5 如林慶彰指出,明代經學雖然“陋略之書多于嚴謹之作”,但“吾人絕對不成忽視他們復興經學的盡力”。(林慶彰:《明代經學研討論集》,臺北:文史哲出書社,1994年,第132頁。)
 
6 參見陳居淵:《20世紀清代學術史研討范式的歷史考核》,《史學理論研討》2007年第1期。
 
7 [清]永瑢等撰:《四庫全書總目》,第155頁。
 
8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,文淵閣本《四庫全書》第96冊,臺北:商務印書館,包養合約1983年,第483—484頁。
 
9 [清]李颙:《二曲集》卷8,《續修四庫全書》第1410冊,上海: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2年,第173頁。
 
10 [清]陸世儀:《思辨錄輯要》卷4,文淵閣本《四庫全書》第724冊,第41頁。
 
11 張學智:《明代三禮學概述》,《中國哲學史》2007年第1期。
 
12 楊艷秋:《明代三禮學論略》,《山西年夜學學報》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5期。
 
13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·序》,第485頁。
 
14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2,第549頁。
 
15 [唐]賈公彥撰、彭林收拾:《周禮注疏》卷3,上海:上海古籍出書社,2010年,第77頁。
 
16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2,第549包養一個月價錢頁。
 
17長期包養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1,第512頁。
 
18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2,第533頁;卷首,第490頁。
 
19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87頁。
 
20 同上,第500頁。
 
21 事實上,宋儒如朱子及門人亦強調“《儀禮》為經,《戴記》為傳,《周禮》作旁證”。柯氏雖尊程朱之學,亦婉言“此朱子之年夜惑也”。([宋]黎靖德編、王星賢點校:《朱子語類》卷113,北京:中華書局,1986年,第2739頁;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90頁。)
 
22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502頁。
 
23 同上,第502頁。
 
24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502頁。
 
25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2,第544頁。
 
26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93頁。
 
27 以上均引自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93頁。
 
28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1,第517頁。
 
29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93頁。
 
30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3,第574頁。
 
31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94頁。
 
32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3,第617頁。
 
33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首,第494頁。
 
34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1,第522頁。
 
35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7,第749頁。
 
36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1,第520—521頁。
 
37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2,第546頁。
 
38 鄭諤語,引自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2,第556頁。
 
39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·序,第484頁。
 
40 同上,第485頁。
 
41 如《朱子語類》載朱子云:“五峰以《周禮》為非周公致承平之書,謂如天官冢宰卻管甚宮閫之事,其意只是見后世宰相請托宮闈、交結近習,以為不成。殊不知此君子君治國、平全國之本,豈可以后世之弊,而并廢圣人之良法好心哉?”([宋]黎靖德編、王星賢點校:《朱子語類》卷86,第2205頁。)
 
42 [唐]賈公彥撰、彭林收拾:《周禮注疏》卷1,第6頁。
 
43 按《尚書·洪范》“建用皇極”下孔傳云:“皇,年夜;極,中也。凡立事,當用年夜中之道。”(參見[唐]孔穎達撰、黃懷信收拾:《尚書正義》卷11,上海,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7年,第449頁。)
 
44 [宋]李心傳輯、[元]程榮秀刪補:《道命錄》卷7,《續修四庫全書》第517冊,第544頁。
 
45 對此,余英時有精妙分析。(參見余英時:《朱熹的歷史世界》,北京:生涯·讀書·新知三聯書店,2011年,第804—840頁。)
 
46 [明]柯尚遷:《周禮全經釋原》卷1,第510— 511頁。
 
47 饒宗頤:《明代經學的發展路向及其淵源》,《明代經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》,臺北:臺灣“中研院”中國文哲研討所,1996年,第15—22頁。
 
48 楊艷秋:《明代三禮學論略》,《山西年夜學學報》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5期。
 
49 程蘇東:《從六藝到十三經——以經目演變為中間》,北京:北京年夜學出書社,2007年,第581—588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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